2009年10月27日 星期二

景美人權文化園區中正堂 進場


開工前上香禮敬


全員動員整理環境


八月三日。


  大夥兒集合在人權園區,正是日頭將炎時刻。安安靜靜的場所,轉過個彎出去就是景美新店,也是位在城市的邊角,直如化外之境而沒有車馬之喧。破瓦殘磚是歷史的殘跡,感謝時間留給我們一個只有時間方能造成的場景。空間的位移,造成時間微細的差距,走進,走出,聚合然後離去,若我們不去感知它,那麼時空很快變幻,回身打鬧便即給人喝止。

  貨車到達,眾人很快活動起來,成為一列搬運的蟻群。

  蒲團座墊。巧拼。衣架車。衣服。銀器首飾。大鼓。手鼓。拉著一箱又一箱的物事進來,喊著借我一雙手!僧波鑼。枕木架子。樂器。能名不能名的。流著汗水說這裏交給你。你去喝點水吧?看你汗流成這樣。有沒有人要吃麵包?  相互吆喝哼嗨,出力洩氣與歡笑的聲音,迴盪在偌大廳堂之中,也不時如群聚的工蟻般交換情報與命令。傑文指著空蕩舞台,指著二樓的看臺,指著窗架門框,派發工作並非一時的偶然而是各司其職,誰閒下來了?好比服裝組,化妝組,值日生和清潔工,每個棋子都領有自己身份但仍保有彈性。

  照無垢的規矩,是連外頭的走廊都要灑掃的。傑文說。

  夏天過超過一半,風起葉落,也不能真掃到一塵不染,但重要的是在心。拉張椅子,往高處站去,擦拭那些看不到的處所,看不到的細節。都要噴洒乾淨。

  黃雯佾均原買了兩串金蕉,要上香用的,卻不知道怎麼樣鬼迷心竅將它們丟進冰箱。香蕉本來最忌冰的,成了黑蕉不能祭了,又擔心老師惜物會嫌會念,便當作大夥兒中途的補給,半吞半塞趕緊解決了的那時,老師正好到達,大家相互對眼,來不及吃吃忍笑,上香時刻便開始了。

  團長陳先生笑說這地方真是好,對不?是真的好。

  一直想要有個和國家劇院一比一的場地。林麗珍說,我們排練這麼多年,這是一個最奢華的場地。

  捻香祝禱,感念空間的神性,唇齒之間那些禱詞不必當真說出口,心底沉沉訴說,也便夠了。那幾分鐘之內,分發了的香頭煙灰已落在黑膠地面上,成為一丁一點,碎的星辰。而後眾人持香往香爐去,上完香,又再各自歸位進入集體的靜默。對照之下園區遠方施工中敲敲打打的聲響,聽來是格外地清醒……有時候不免想,表演藝術和手工藝的基底核心畢竟相似,香煙裊裊,緩慢地填滿整個空間。

  瀰瀰漫漫也同時還有聲音。這屋室內的音響效果直差可以錄音了。幾次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迴響在廳堂裡面,眾人圍繞成一個圓形,手掌相牽合意一心,如此成為個完滿的整體。整體。儀式的諸般秘密已逐漸就緒,只等著喊出無垢無垢無垢,加油加油加油,蓊鬱的回聲,確定彼此是存在著的。

  一切都在這裡。分派生活空間,練習空間,梳洗空間飲食空間。時近六點,回顧眾人齊心協力打造的排練劇場,手染布從二樓垂掛下來,疊褶整了,舞者將會從那後頭非常安靜地走出來。林麗珍踩在劇場中軸線上,皺眉說好像有點歪?晏甄在二樓回喊說,那我們重新掛過。林麗珍便笑了,說晏甄跟了我這麼多年果然都知道我在想什麼。

  其實那些眉角正是劇場工作最重要的事情。要找到布自身的重心,比如說文字也要有氣韻,比如說稍有閃神讓細節失掉了平衡,則整個台便要歪了。

  道理都是一樣的。怎麼會不一樣呢?

  到了最後收尾的階段,眾人又圍坐在音響線的邊上貼起固定用的黑膠帶。這些舞者的身體是夠韌了,隨意坐下打開了胯便隨手忙起來,像是要給這整日的工作收尾,兼向劇場致敬。汗水一日下來沒停過,上衣短褲都給浸透了,滴滴淌淌,適才擦過的地方,又給抹上了一絲水漬。

  近夜時分,人們收束了物件,身體,靈魂。

  今日的工作即將結束,人要走了,汗水氣味留了下來。但那又何妨?在景美園區的生活才將開始,接下來的幾個月,都會在這兒度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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